煙的終站

小丑在洗臉盆裡放滿了熱水，
沒有急於要把臉上的顏料洗掉。
他趁鏡子還沒完全被蒸氣阻隔的時候，
細心觀看這個陌生的自己：
眼前人一臉灰白，雙眼是一對閃亮的星星，
遮蔽他沒有靈氣的雙眼。
再配上鮮紅的新月，他看上去總是一臉快樂，
蓋住他臉上愁容。
可是有誰知道深藏在笑容底下的是甚麼？
一個想隨心創作的人，
被逼每天戴著面具做人，
刻板枯燥的生活快將他僅有的靈感磨滅。

「想太多了。」小丑告訴自己。

慢慢洗掉臉上的顏彩，
然後仔細地研究鏡中映出來的自己。
「表面看來沒有甚麼分別，但總隱隱感到有些不妥。」
無法解釋心中的不安。
「那是因為，這是被重組後的你啊。」
鏡中人突然說出問題的精結，沒有先兆。誰都會被會說話的鏡子嚇到吧，
小丑也沒例外。
是的。雖然表面上看來，他跟從前沒兩樣，
但是定眼一看，就會知道：
眼前的這個人，是被暴力的打散了，然後再把碎片一塊塊檢起重組而成的。
成千上萬的小碎片，一片不漏地收集齊整，
縫合口也是巧妙地掩藏了，達致肉眼所無法看到的地步。
然而就是看得出來，已經不一樣了。

「想太多了。」詩人告訴自己。

霎眼間浴室已經滿佈蒸氣，
他再看不到自己，看不到那個小丑。
一室的霧氣令他想起香煙——
被吸進口腔，然後被呼出來的煙。
到底會去到哪裡呢？還是哪裡都去不到呢！
Marlboro、Salem、Mild Seven、Virginia、Kent、Camel……
各式各樣，
我在我這邊所抽過的煙，
跟妳在妳那邊所抽過的煙，
會在天空的盡頭相遇，
而互相問候，
說你好
嗎？

「想太多了。」周慕雲告訴自己。

忽然回想起前塵往事，
眼角濕了。
是霧氣，那一定只是霧氣。
眼淚，明明經已流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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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章的主角「小丑」和小說《詩人的笑容》、《地球是圓的》的主角是同一個人物，組合發展成連載小說《詩人の沒落伝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