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3-01

她的離去(二十)

  恢復意識後,只得兩個感覺:異常的頭痛和極度的口渴。至於為甚麼會喝得爛醉如泥,女朋友離開了多久,我在這幾天間做過甚麼,一概都記不起來。在床上躺了五分鐘後,得知時間是8時26分,喝了三杯水,吞了兩粒Panadol,去了小便,然後對煙產生了強烈的渴求。抽了一根女朋友留下來的Virginia香煙後,繃緊的情緒終於得到平伏。開始可以記起女朋友是三天之前離開的,還有……
  還有……還有甚麼呢?應該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可是頭很痛,想不起來。「不行!」我對自己說。「這一定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必須盡快記起。」忽然發現枕頭旁邊放著一件陌生的東西,行近去看,是一個獨角馬形的鑰匙環。
  獨角馬?鑰匙?我終於想起了有關於獨角馬的夢:獨角馬答應過會為我施展魔法,給予我令時間逆轉的鑰匙。令時光倒流,回到過去。從頭開始,故事是否就會變得完美?我無法保證一定會是大團圓的結局,但是最少我會用盡所有力氣去把妳緊緊抱住,不再讓妳離我而去。
  8時38分,只要能夠在午夜之前到達我們相識的地方——淺水灣的便利店,魔法就會生效。契機是流星,獨角馬對我說。只要能夠向著流星許願,時間就會倒流到原點。

  還有相當充裕的時間。煙盒裡的Mild Seven已經抽完了,我把還剩十二根的Virginia香煙放到煙盒裡。更換了內容,它看起來好像也有一點不同,大概是心理作用作祟吧。
  走到附近的巴士總站,乘坐開往中環的巴士。兩粒Panadol開始發揮效力,頭顱兩邊的劇烈痛楚慢慢消逝。坐在上層的車頭位置,我藉著車程的空閒慢慢地把女朋友離開後這三天間所發生的全部事情都回想起來。嚴重的記過散落,還好碎片都掉在附近,花點時間後總算把記憶都逐一檢回。

  到達交易廣場總站後想透過電話去確認時間,卻發現自己忘記了帶電話。
  「沒關係,大約只是過了四十五分鐘。到達淺水灣時也應該不過是10時左右。」
  走入6號線城巴的車廂,我懷著緊張的心情向淺水灣進發。快將抵達目的地時,眼前的玻璃窗閃過一陣火光。我以為是流星劃過漆黑的天際,於是許下了回到過去的心願。

  大概是10時左右到達了淺水灣,為了等候魔法生效的時間,我呆呆地在沙灘上坐了大約一個小時。地上掉了十二個Virginia的煙蒂。
  想抽第十三根煙時,才發現金屬煙盒裡已經沒有煙了。猶豫了一會後,我決定再買一包香煙。
  走進了便利店,向店員買了一盒Mild Seven,拆了包裝紙,把煙放到煙盒裡。瞥了一眼店員連找贖一起給我的發票,時間是11時15分。

  剛想轉身離開時,看到店內有一個長得很可愛的女孩正在吃即食麵。
  「嗨,這麼晚了,怎麼一個人在吃即食麵?」我向她搭訕。
  她稍微抬頭看了我一眼,甚麼也沒有說,就再次低下頭吃麵。她雙眼紅紅的,好像剛剛哭完的樣子。
  我把煙盒遞向她,問她要不要抽一根。
  「店內是不可以抽煙的。」她終於肯開口了,聽得出她剛才真的有哭泣過。
  「啊,妳誤會了,我說的可是『抽籤』的『抽』,而不是『抽煙』的『抽』。」
  「無聊,誰會相信你這荒誕的話。下次泡女生也別用這個點子。每根都一模一樣的煙『抽』來幹甚麼呢?」
  「妳不可以說這是無聊啊。雖然它們現在每根都是一樣,但被妳抽出來的那一根將會成為世界上最幸運的煙。因為它是被一位美麗的女生挑選出來的啊。令一根平凡的煙成為最幸運的煙,這絕對不會是一件無聊的事。」
  她想了一下之後,隨便拿了一根煙,然後說店裡面不能抽煙,問我要不要到外面走走。我還未來得及回應,她就往店外走了。
  因為剛才抽了不少煙,喉頭有點乾涸,我決定在跟她走之前先買點飲料。
  「要不要給妳買點甚麼飲料呀?」我對著4米外正在離開的她發問。
  「sub-zero,味道由你挑吧。」說完後她就離開了我的視線範圍。
  在展示式冰箱裡拿了一瓶原味的sub-zero後,我隨手為自己揀了一瓶星巴克咖啡。
  付款後再次看了店員連找贖一起給我的發票,時間是11時32分。

  我突然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妥。怎麼一切都似曾相識?恍如看過的古舊電影一樣,我鮮明地記得自己曾經經歷過這一幕又一幕褪色了卻又不失真的映像。
  「déjà vu」(既視現象)。到底這些只是一個短暫的夢,還是一切真的如倒帶般可以重來一次?

  當我走出便利店時,她已經在32米之外。好像是忘了我的存在般,靜靜地依著欄杆。不知是在看海,還是在啜泣。
  「心情不好時還是喝咖啡吧,酒入愁腸愁更愁。」我把咖啡遞向她然後說。
  她說不用了,「我還是較想喝酒。」
  「那隨便妳吧。」把咖啡拿回再遞上sub-zero後,我為自己再點了一根煙。然後,我問要不要為她點上剛才的煙。
  「不用了。」她對我說。「我不抽煙的,那根煙就留給我作紀念品。」
  直到我再抽完了多一根煙,我倆之間誰都沒有再開口。

  我背向她,把剛才的發票拿出來再看了一次。倒抽了一口涼氣,日期是五年之前,我和女朋友第一次相遇的日子。這個在便利店裡偶遇的女孩,正正就是我女朋友年青時的模樣。
  一切真如影碟按下了Back鍵,回到最初的第一幕,我們再一次相遇,我將展開再一次的追求。
  魔法真的生效了,時光倒流,我獲得了一次和她重新開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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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讓故事在這裡完結,劃上一個美滿的句號。可是,還有兩篇大約可以看成是「後話」的文章在後頭。
另外,文章中引用了連載小說《青蔥歲月第一回裡的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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